雖然對生活事物有很多好奇心，但在工作進修上近幾年一直處於被動的狀態，甚至到了一種抗拒的地步。
無關乎懶惰，而是想到這方面的進修就會胃糾結，全身緊繃。有時逼不得已，比如公司灌了新系統、要求更細的數據切面等等，也是半推半就地學個夠用就好。自己也說不上來這股抗拒感是為什麼？反正在所學還夠用的狀況下，就先這樣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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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前幾天，我突然有點好奇要怎麼做一個dashboard？於是拿著同事建好的模版，自己上網東查西找，花了一天的時間破解跟複製。做出來的時候，內心油然而生一股成長的驕傲，欣喜地用右手拍拍自己的左肩說：「你好厲害喔！（浮誇）」咦，等等。沒有胃痛，沒有呼吸困難，居然還有種…淡淡的喜悅？五年來的學習抗拒症就這樣憑空消失，未免也太奇怪。
我嘗試回想過去的經驗，內在好像有甚麼結鬆開了，突然丟給我很多畫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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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工第一天，小主管把我叫到會議室，劈頭就說：「公司不是讓你來學習的，我們不會有任何員工訓練。自己想辦法成長，不然就等著被淘汰。」想不起來那三個月怎麼度過的了，只記得同期幾個新人因為適應不良被辦公室霸凌，而我則是在強大的壓力下暴力式成長。
第二個畫面，是另一份工作在討論分析結果時，主管突然摔筆，用充滿怒氣的聲音低聲說：「你做出這種報告是想害死我嗎？我要怎麼跟上面交代？」當我請教哪裡可以改善時，卻得不到相對的回應；後來幾次討論都不是很順利，還陸續從其他同事口中聽到關於我態度散漫、難以教導的傳言。
第三個畫面，是主管拿著我熬夜兩週才生出來的報告，當著辦公室所有人的面：「你真的有用心嗎？是不是因為快要離職，才寫出這種報告啊。」我忘記當下怎麼回應了，只記得是第一次在辦公室頂撞主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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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些都是被大腦封印的畫面與感受，當時因為太痛苦又無法處理，只好自我解離，刻意遺忘這些情緒。如今時候到了，各個浮現出來，我才發現過去糟糕的職場經驗，讓我把「學習」和「求生」畫上等號──如果不趕快學習，就會被人霸凌；如果不努力進步，就會被排擠、嫌棄並變成茶餘飯後的笑柄。我的學習動力來自壓迫的生存焦慮，無關乎興趣。我無底線地忍受他人惡言惡語，並且一味指責自己不夠努力；別人對我越是惡劣，我越是努力想辦法進修，去討好他人的需求。
認真說起來，這其實是自我認同感低落的議題，但身體很直觀的將「創傷」和「工作進修」做了連結，因此只要一想到「自我精進」四個字，就馬上把我帶回當時充滿壓力的時空，提醒我「工作進修很可怕，會危害到生存」，重複體驗當時的胃糾結與呼吸困難。身體為了自保對個體做出的各種警示，都是大腦無法理解的部分，因此這些年來我也無法解釋自己在抗拒甚麼。
幸好，現在已經有力量回溯這段過去，整合遺留在那段時空的碎片，並意識到當時的自己真的盡力了，不需要再對任何人感到抱歉了。別人的情緒失控、不合理的指責和期望，都不是我應該承擔的，那是他們的課題。我唯一對不起的是自己，我沒有接住那個沮喪又無助的自己，反而對她百般地攻擊和責罵；我疏於照顧身體的需求，強行命令她配合所有指令。謝謝你們一直支撐著我的任性啊，以後不會再這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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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想會有這樣的轉變，應該是現在的環境給了我足夠的安全感和時間彈性，允許我以自己的步調摸索與成長；再來就是近年持續的自我察覺，創傷已經癒合到一定的程度，差不多可以面對這個大結了。雖然學會的dashboard技巧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技術，但重拾學習意願對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生里程碑。
能夠因為興趣，因為好奇，因為喜歡而做這一件事，感覺真的很棒。
把這篇獻給所有「努力焦慮症患者」。學習給自己更多時間，去撫慰跟傾聽過去的傷痛；當你對自己能夠抱持著耐心與愛時，才能拿回生命的掌控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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