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社的邀約

晚餐席間,朋友懷念地說:「好想再去一次日本啊!上次造訪已經是五年前了。」

朋友秀出一張神社照。從圖上可以看到俐落的能量結構,鳥居四周結界十分嚴謹;空氣中帶有山泉的溼氣和精靈的祝福,感覺得出神社和當地域靈有良好的合作關係,真不錯。

接下來,我看到一個身著神社傳統服飾的白衣女子,恭敬跪坐著。祂向我微微點頭,眼神下垂以示敬意,雙手呈上一封信。信紙是白色的折疊信封,中間繫了條紅白相間的繩結,拆開後信紙透出金色的光,裡面用詞多為日本古語(敬語)。大意是,希望我有空去神社走走。

我很訝異會收到神社的邀請函。

我並不熟悉日本文化,過去也沒在當地投胎;收到這麼慎重的邀請,實在受寵若驚。看到對方如此慎重,我也趕緊跟著跪坐,深怕自己失禮。白衣女子看到我跪坐,反而露出慌張的神色,居然磕了個頭:「森森小姐,若您有空,請務必考慮來訪本社。」

天哪,這麼嚴謹的禮儀,我實在手足無措。我搔了搔頭,斟酌用詞半天,小心翼翼地回應:「感謝您的邀約。不過我(靈界)近期在休養中,肉身短期內也都在歐洲,可能要再等等。若之後有空造訪,必定通知您。」

白衣女子的臉上閃過一抹失望,但祂很快就收拾好情緒,畢恭畢敬地鞠躬:「感謝您如此慎重的回覆。若有緣造訪,還請務必通知本社。」接下來女子就消失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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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天,我和正在日本遊玩的友人聊到此事,滿心遺憾地說:「可惜我最近沒辦法玩,不然也好想去一下。」

友人回覆:「祂們不會輕易邀請外地人,或許有事需要協助?」

我摸不著頭緒,打電話聯絡白衣女子,詢問有甚麼事情需要我協助嗎?

想不到電話那頭,白衣女子感激涕零地說:「是的,森森小姐。我們平常鮮少離開山林,主動麻煩人類;這次邀請您來坐坐,實為有事相求。」

......等等,我以為祢們是邀我玩樂,原來是在客氣詢問我工作的意願。這樣拐彎抹角,我直腦筋聽不懂啦 囧

白衣女子敘述狀況:「長年以來,敝社底下封印著一隻惡獸,但隨著近年地氣變動越來越劇烈,封印的結構已有些微破損。我們能修復的有限,也不禁擔心惡獸破除結界後,對當地居民造成的影響。想請問您是否能協助修補?」

噢,我是靈界菜雞,能量技術還不夠純熟,這種事交給專業人士處理比較妥當。我問白衣女子:「小湛是公家人員,能量技術較為精細,長老也有豐富的資源能協助。要不要請她協助呢?我可以幫忙轉介。」

白衣女子堅定地回覆:「我們知道小湛小姐有良好的技術跟後盾,但方便的話,這次還是希望由森森小姐幫忙。抱歉提出如此冒昧的請求,還請見諒。」語畢,白衣女子土下座,身後一群小弟也跟著跪。

歐買尬,我壓力真的超大,趕快跟著跪回去。沒想到我一跪,神社的祂們更激動了,整張臉幾乎要貼到地上,大聲地說:「森森小姐,請您不要這樣(回跪)。是我們來請求您的,失禮在先。還請您務必慎重考慮敝社誠摯的邀請。拜託了。」

日本禮節讓我不知該如何是好;跪也不是,坐也不是。

我只好打電話向長老求救。這種精細的管道編織,我實在沒把握,也不太懂為何執意要找我。還是要找其他通靈者來協助呢?長老翻了翻資料,說:「嗯,這件事交給妳做確實比較好,就試試看吧。」

我下巴都要掉下來了。我??三不五時就把能量作業砸爛、最強技能是躺著當木馬的我??

長老解釋:「妳過去跟日本有緣分,只是當時不是人類。在靈界,祂們依舊把妳當自己人;如果妳願意出面的話,問題會處理得比較快。」

躺在病床上的K,勉強撐起身子開口:「我以前在那一帶當山神,應該是如此,神社的祂們才會前來相求。但我現在渾身繃帶的狀態,沒辦法幫上甚麼忙......這樣吧,我捏下一小部分的分靈體,妳帶著去出任務。」

哥哥捏下自己的一小部分,將能量調整成當年日本山神的模樣,繫在我的脖子上。

我點點頭,牽著白衣女子的手,順著神社建立好的氣脈管道,瞬間就從荷蘭來到日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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抵達日本後,白衣女子的輪廓更清晰了。我才發現,祂其實是隻白狐,全身毛髮蓬鬆又閃耀著光澤,身著傳統神社和服,看起來優雅又聖潔。

白衣女子帶著我繞過好幾條交錯的地氣,最終來到某個深山的洞口。祂指著洞口說:「這裡是神社與域靈交會地,下頭就是封印處。我們已經盡量把結界封得嚴實緊密,但近年來,惡獸的動作不斷加大,實在令人擔心。」

洞口附近的地氣純潔厚實,流動順暢,像是沁涼的溪水不斷沖刷而過,也就是人類所說的風水寶地。

透過靈視往下看,大地深處確實有一塊黑色的硬塊在翻滾,位置約莫是地函的上層。白狐口中的這隻惡獸,其實是過去戰亂時期人類痛苦、恐慌、畏懼......等等情緒所凝聚而成的意識體;戰火連天的時代,神明慈悲地想要幫助土地上的居民,除了竭力張開神社四周的結界,提供人民心靈上的庇護,同時與山中域靈協商,將四散的人類情緒碎片收攏在土地深處。

但我不解的是,域靈本來就有處理土地業力的能力,為甚麼神社的祂們會參與其中,並額外架立結界呢?

調閱資料才知道,原來古早時期的神社精靈能量更為輕盈,頻道偏向大自然,時常跟域靈一起辦事。然而烽火連天的那幾百年,人類沉重的情緒累積得越來越多,神社精靈們頻率也不自覺變得沉重,於是雙方商量,今後把工作切開,域靈負責調整自然界的能量,神明則處理人類界的事務。有鑑於長年合作的好感情,雙方依舊共同使用風水寶地,以供疲憊時修補能量。如此一來,神明們能透過地氣獲得滋養,不需要全然依賴信仰的能量。

神明負責安撫人心、收拾晦氣;域靈則將滿出來的業力,儲存在大地中。本來看似完美的分工,卻隨著戰亂越演越烈,漸漸失去了平衡。

某天,域靈向神社精靈說:「我們已經沒有空間收納土地業力了。我們需要釋放部分壓力,維持自然界的平衡。這次的釋放將以地震天災的形式顯化。」

神社精靈慌張勸阻:「可是人們剛準備要重建家園,這時候釋放壓力,等於摧毀了他們的希望。難道沒有其他辦法了嗎?」

一陣討論後,雙方依舊喬不攏,只能向上呈報給大山神。大山神沉吟一陣後說:「我有辦法可以收納溢出來的業力,只要祢們願意互相合作。」

大山神運用能量技術,把左右兩邊的土壤用力推擠,在地底層架出一個新空間。在山神的指揮下,神社精靈編織出堅固的鋼籠,困住溢出來的業力、塞進空間;域靈則將風水寶地的純淨能量,引流到籠子正上方,沖刷淨化。

最後,大山神再次將鋼籠四周加固強化,成為穩固的封印。就這樣,溢出來的業力在地底下封印了好幾千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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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閱畢資料,再看看那個封印結界的手法,有種莫名的熟悉感......跟我內建的業力水庫,簡直是一模一樣?!

我對K大吼:「臭哥哥,祢就是當年那個大山神啊?!!」

哥哥縮了一下,把頭埋進被子裡:「對...對啦...。」

媽咧,我真的是要氣死。難怪累世這麼會打造業力水庫,原來是連巨量級的垃圾掩埋場都親手蓋過。

哥哥悶悶地說:「我可以把結界修補得再嚴實點。那個編織是好幾千年前的技術,是該汰舊換新了。」

我翻了翻白眼:「祢這個邏輯就跟擴建我的水庫一樣啊,最後還是會爆掉。我們要疏通,不是壓抑。跟我念一次,疏!通!」

哥哥聲音變得細如蚊蚋,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唸了一遍「疏...通...」。

唉,真是難溝通= =

幸好我前陣子已經拆解過體內的業力水球,大概知道要怎麼處理;但鋼籠實在太巨大,地底下能量流速又和地表完全不同,我還太弱小,無法親自動手。

莫名的我腦中閃過幾個名字,直覺脫口而出:「清兒、倩子,祢們在哪?」我脖子上繫著的哥哥分靈體,此時閃爍著青綠色的光芒。

兩抹水藍色的身影從地底下一竄而起,驚訝地望著我:「大哥,真的是您嗎?」

祂們激動又驚喜地流淚,趕緊拿出手巾掩面,彎腰鞠躬。這兩位好像是K過去當山神時的主要副手,其他小弟(山間精靈)也從後方冒出來,跪坐磕頭。

我尷尬癌又要發作了。不要亂跪啊啊啊。 

此時哥哥的分靈體持續閃耀,我的能量變得低沉壯碩、融入大地,對這片山林的記憶也都回來了。我的腦中亮出一張地圖,清晰指出每條管線的位置,旁邊還列有一張人事清單,細數每個存有的技能強項。哥哥過去管轄的範圍包含了域靈和神社精靈,所以非常清楚每個人的個性和長處。

自從域靈和神社的工作切割後,雙方就各司其職,只有在洞口見面時會相互聊天。結界是少數現存的合作項目,就按照古早的流程繼續合作,但實際上早已不敷使用。好幾次上面想幫忙,都被神社和域靈回絕,一方面祂們有很強烈的民族性,只願意聽自己人指揮;另一方面,在日本要改SOP,不太容易。

我腳往右一跨,發出宏亮低沉的嗓音:「是的,我回來了。各位弟妹,我需要祢們的幫助,一起完成這次的修建。」

說也奇怪,開啟山神記憶後,我原本的扭捏都消失了,坦蕩接受大家對我的恭敬,講話也變得較為直接,可以很自然說出「現在要拆掉鋼籠」、「請把水管往這邊蓋」、「盡速確認氣流速度」這樣的命令。我熟稔地指揮著大家,解開封印後立刻裝上地氣汙水管,把排口往地函更下層放,再利用風水寶地的清澈水流,沖刷淤塞的空間。

封印解除時,其中有些業力向我表示,祂們想離開了。怨恨太痛苦了。我請神社的精靈們就地開光普渡,來回好幾次後,原本大聲咆哮的惡獸,體型漸漸縮小,最後沉沉睡去。

差不多完工後,我請長老再來檢查,看看有沒有哪裡需要加強、能量是否已疏通?

同時,我向清兒和白狐解釋:「祂們是外聘的顧問,專業又值得信賴。若往後有需要,可以找祂們諮詢。」

祂們雙手接過長老的名片,謹慎地點了點頭,說:「有大哥的引介,我們安心多了。之後若有需求,再向顧問請教。」

看來日本靈界真的很在意輩分與關係,需要引介才能打通人脈。難怪長老說要我出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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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上的過程都是由森森在靈界運作,而我的肉身繼續乖乖在荷蘭上班。

人類下班後,我才有空同步表意識與森森的視角,看到原本地底的黑色結塊已經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又大又粗的疏通水管。大家總算鬆了口氣,也很開心能夠再次攜手合作,感情又變得更加親密;整個山區的凝聚力,比過往更甚。真是太好了。

然而,神社白狐低垂著頭,跪坐在我面前,似乎有話要說。

我關心問:「怎麼了嗎,還有甚麼地方需要協助嗎?」

白狐立刻土下座,充滿歉意地說:「抱歉大哥,是我沒把結界處理好,才勞煩到您。是小的技術不周。」

這...結界一事,也算是哥哥當年高估自己的能力,不算是神社的錯啦。總之事情解決就好了,別這麼在意。

白狐淚流滿面地說:「您離開前的諄諄教誨,小的都放在心上。想不到千年後,還是得由大哥出手補救。我對不住您的期望。」

我回溯了一下當年山神的記憶,才知道哥哥要離開山神一職時,神社和域靈的大家辦了一場盛大的送別會,全山的人都身著祭典特用的白色衣款(是狩衣和羽織類的服裝)送行。行前,哥哥把重要的幹部一一叫到跟前來,囑咐著今後要注意的事項,並且誠心感謝幹部們過去以來為這塊土地的付出。

「往後再麻煩祢們繼續努力,維持人界與環境能量的平衡。拜託了。」當年還是山神的哥哥深深鞠躬。

這位白狐當年就是幹部之一。看來祂真的把哥哥當年的遺言(?)看得很重,才會如此介意。

我扶起祂的身子,安慰:「祢已經盡力了,祢做得很好。如今祢已經長成了不起的神明,照顧人民的同時,也要好好照顧自己。謝謝祢一直把我放在心上。」

白狐抬起頭,眼淚撲簌撲簌地落下:「大哥...不,應該說...森森小姐...謝謝祢願意這樣說,並前來支助。我實在是...不知道該說些甚麼才好。」

我手搭在祂的肩膀上,誠懇地說:「這個神社和我印象中的一樣神聖莊嚴。幾千年的維持,不容易。祢真的辛苦了。我可以抱抱祢嗎?」身為一個台灣人,這時候好像要來個抱抱,但日本的禮節拘謹,還是先詢問比較恰當。

狐狸掩面大哭,緊繃的情緒總算鬆懈下來:「有您這句話就夠了。等了幾千年,我終於知道,我做得很好。」狐狸緊緊的抱住我,接下來全身的白毛發光,溫度變得好高好高,然後就化成一個光點......消失了。

啊啊啊啊,修但幾咧,這是甚麼超展開,怎麼會這樣?

我慌張地向長老求救:「長老,我好像不小心把一個神明普渡掉了,怎麼辦?!!」媽啊,這也太罪過了,我是來幫忙的,不是來搗亂的啊。

長老一副不意外的模樣:「太好了,祂終於願意放下重擔,好好休息了啊。」

蛤,甚麼意思?

長老解釋:「你家哥哥當年當山神時,十分受到當地眾生的愛戴。K當年竭盡保護著眾生,帶領大家一起度過了戰亂時期,因此建立起非常緊密的革命情感。直到K辭去山神一職,大家還念念不忘,把K說過的所有話都記在心上,誓言要守護這塊聖地。

近幾年時局變化甚大,有些神靈不禁也累了,思考著去其他地方進修、辭職休息的可能性。但只要一想到當年與老大的承諾,就放不下了,咬牙繼續撐著,因此困住了自己的腳步。藉由妳這次的來訪,順便解開這份牽掛和心結。讓祂們往下段旅程前進吧。」

我以為只有人類層次會有這麼執著的牽掛,想不到靈界層次也有。長老說,原理跟冤親債主的掛鉤有點類似,雙方放不下就會安排再度見面,只是純靈界的牽掛不涉及業力,就比較好處理。

長老拍拍我的頭:「妳家哥哥就情感氾濫啊。要在靈界搞得出這麼大一串的故事,也不是每個人都辦得到。」

哥哥趕緊縮進棉被裡假寐裝死。沒想到這次去日本,居然又是處理哥哥的牽掛,我真的是齁......不知該哭還是該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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