夢境的轉變

紀錄兩個最近作的夢,反映潛意識的變化。

《夢境一》

某個權高位重的長官召見,說戰爭即將開打,希望我能重新接下軍職。但我已厭倦了打打殺殺的場合,便推辭婉拒。

長官:「你只要在後備指揮部給予士兵精神鼓勵,無須站上第一線。我知道你擅長激勵士氣,就當作為了國家,幫個忙吧?」

身為一個愛國的將軍,我自認對國家有義務,好像該在戰爭時做些甚麼,於是答應了。

可是,我的內心有股隱隱的不安。

這整個過程,我不被允許花時間思索,長官要立刻給出答覆,彷彿霸王硬上弓。這是正常的嗎,他是不是在隱瞞甚麼?還有,我真的準備好重返軍隊了嗎?越想越不對勁,我開始詢問身邊人的想法。

爸媽說,當軍人本來就該義不容辭,為了國家拋頭顱灑熱血。沒什麼好推辭的。

朋友說,你好不容易在荷蘭找到喜歡的工作,展開了新人生,何苦想不開飛回來?

諮商師傳了那位長官的負面新聞(賄賂、內線交易、投資賭博產業...等等),要我好好想想。

一邊是個人價值,一邊是團隊榮耀,我陷入劇烈的掙扎,最後做出困難的決定──我的上半輩子已經奉獻給國家了,下半輩子,我想要為自己而活。

我硬著頭皮,走進長官的辦公室說:「雖然昨天已答應您,但我最後還是無法接下這個任務。」昨天在長官的軟硬兼施下,我已簽下軍職合約,很可能要走上法律途徑。但我已經鐵了心,無論如何都不再從軍了。

長官沉默幾秒後,面無表情地開口:「我還沒將簽約單呈送給上級。你的意思我明白了,強扭的瓜不甜,就這樣吧。」

夢境就結束了。


《夢境二》

三個荷蘭同事站在我面前聊天。

他們的眼神時不時飄過來,手指有意無意地指向我,還刻意壓低聲音快速講著荷蘭語。接下來,他們突然爆出荒唐的大笑。

我感到很困惑和尷尬。他們在嘲笑我嗎?還是我多想了?

同事們的笑聲越來越誇張,甚至開始毫不掩飾地比出一些滑稽的動作,我悶悶坐在椅子上,心想著要躲到辦公桌後面,這樣他們就看不見我了。還是乾脆換到背對同事的座位呢?這樣我眼不見為淨,心裡也會好受點。

等等,我突然覺得這一切很荒謬。我又沒做錯事,為甚麼要躲起來?沒禮貌的是他們,我幹嘛覺得不好意思?

於是我從座位上站起來,用手指著三位同事,用英文大聲說:「請你們過來一下,我有事要說。」

三名同事們止住笑聲,面面相覷,小心翼翼地走過來。

我繼續用全辦公室都聽得到的音量說:「我知道你們習慣使用荷蘭文,但這是間國際公司,工作上請盡量使用英文,不然我無法幫上任何忙!」

同事們訝異地說不出話,羞愧囁嚅:「我們不是有意的,剛剛就....。」

我正色說:「沒關係,我不想計較剛剛的事。請你們以後使用英文溝通工作的事,之後對我有甚麼指教的話,也請直接和我溝通,不然很令人困擾。」

同事們沒想到我會這麼直接,臉上寫滿窘迫,點點頭就地解散。

我叫住其中一位同事。這位同事的地位類似小主管,在業務上和我有密切的交集;但他總是避開我的提問,甚至擺出不耐煩的表情。

我開門見山地問:「身為我的主管,如果有甚麼意見,可以直接告訴我嗎?我們的合作模式有狀況,一直無法好好溝通。」

對方也大方承認說,不曉得為甚麼,就是很討厭我。

我回:「妳可以不喜歡我,但至少要回答工作上的問題,否則每個月大老闆詢問我在公司適應的狀況,我都很難交代。我不想讓你難做人,目前甚麼都還沒跟大老闆說。在工作上,我們可以keep it professional嗎?」

對方謹慎地點點頭,我胸口的一股悶氣總算舒展開來。

這個夢就結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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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前的夢境中,我都非常壓抑害怕。

無論是踰矩的要求、大辣辣的惡意,我都不敢反抗,直接選擇服從,強迫自己承受不喜歡的事物。我很害怕衝突──怕尷尬、怕撕破臉、怕打壞一團和氣。我總是想著,多忍讓點就沒事了,他們感到無聊(或良心發現)後,就不會再欺負人了。醒來的時候,整個胸口都很悶,但我實在太害怕抵抗會帶來更大的傷害,只好選擇沉默。

現實生活中,我也習慣性逃避內心的不舒服,往往憋到最後無法再忍受,才換工作。

即使被離職約談,我也從未表達過內心的不痛快,總是拿出好聽又說服人心的說詞,為彼此找台階下。

直到近幾年,我認識了一些三觀正常的朋友、大量閱讀心理書籍,慢慢瞭解心理操縱是如何運作的,我產生出一股必須保護自己的憤怒:如果沒人能保護我,至少我要保護自己。

這也是練習了好久,才漸漸長出來的勇氣。很高興在最近的兩個夢裡,總算為自己挺身而出,不卑不亢的劃出界線,取回自己該有的尊重。

我覺得能夠走過這麼一大段路的自己,真的很棒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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