底線標準

上班期間,突然收到一封主管寄來的群組信。內容大意是,為了營造「開放透明」的工作文化,請各位同仁把自己的工作行事曆設為公開。

我的行事曆上都是滿滿的會議,其實分享出去也沒差。但我的第一反應是:「這個控制狂又想幹嘛了?」像是刺蝟一樣豎起來。

當事件本身很小,個人情緒卻很大時,就是很好的自我察覺時機。我對自己的反應感到新奇,想了解背後的原因。

[ 徵求客觀建議 ]

在深入了解背後原因前,我想先釐清「分享行事曆」是否真的是件無傷大雅的事?

人很容易因為創傷經驗,產生偏差的價值觀,認為自己的感受是羞恥的、不會有人前來幫助,於是下意識告訴自己「沒什麼,這很正常」,然後把委屈都吞下去。或者反過來,由於過去受過太多傷害,遇上任何風吹草動就如臨大敵、全副武裝,隨時準備上前搏命。

這時候就需要第三者協助,提供客觀的視角。第三者請盡量選擇情緒穩定、切入角度中性,又能為你著想的對象。有些人本身狀態不穩定,那給出來的建議也會是充滿恐懼的,讓你更加毛躁。如果身邊沒有適合的人選,或許諮詢助人者或職涯教練,也是不錯的選擇。

我幾乎可以確定這次是「風吹草動便拔刀」的狀態,但還是想跟朋友確認一下。

題外話,這個容易激動的特質也和天生設定有關。老K把我的高敏指數開太大,當別人感受到1時,我會直衝100,心跳和腎上腺素都飆起來。比如,一般人覺得的肚子餓,在我的感受中會是「正在飢荒邊緣垂死掙扎」,然後一些前世被餓死、虐死的記憶,就會跑出來。我的星盤上有一個大大的水象三角,就是在放大所有環境帶來的感受(苦笑)

這個特質讓我能夠很快察覺到自己不對勁的地方,但相對來說,大起大落的情緒,也容易折壽。這就是個人課題了。

總之,我梳理內在情緒後,理性詢問身邊幾位友人的想法。畢竟我的目的是「取得中性觀點」,如果暴露太多個人情緒,重點可能就偏移了。

朋友說,分享行事曆很正常啦,他也都直接設公開的。

確定是自己情緒過大後,我就鎖定這個部分,繼續往下探索。


[ 自我梳理 ]

我自問,如果主管只是單純想「營造開放透明」的氛圍,沒有別的意圖,我會比較舒服嗎?這是一封寄給多人的群組信,並不是針對我。到底是哪個點,讓我覺得特別不痛快,一讀完就像被針扎到似的跳起來呢?

我再次閱讀信件,發現有一行字,看了後特別在意:「In my previous team, it was always "normal" to share agenda with each other.(在我過去的團隊裡,共享行事曆是很"正常"的)。」整個原句就是如此,就連normal旁邊的符號("),都是主管自己寫的。

這句話似曾相識。喬假時,主管說過一句:「妳不能遠距工作。這是公司長久以來的政策,無法通融。身為妳的主管,我也不准許這件事。」

這兩個句子相像的地方是:(i) 這是長久的傳統,遵守就對了 (ii) 我是主管,你要配合我。

沒有對等的討論空間,幾乎是上對下的發號施令。這樣的溝通方式,讓我感到暴力又不可思議。更不用說,我事先查了公司規章,HR是允許遠距工作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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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前一直以為請假的不愉快,是源自於「不被同理」──主管無法理解海外遊子想家的心,非得逼我說出個嚴重的理由,才能放行。

可是我仔細想想,其實在平常的一對一討論公事會議,我就已經充分體會到,主管難以同理我所面臨的瓶頸。在這樣的狀況下,我頂多默默拉開距離,保持生疏觀察,也不至於反感。

缺乏信任感的因素很多,但要走到「信任破裂」,還是需要觸發關鍵點。

而我的破裂關鍵點居然是「對方使用權威」。當她試圖用權威壓制時,就已經永久地失去了我的尊重與信任。

由於不同的成長背景,無法順利理解彼此的狀態,也不想努力去理解。這叫做缺乏同理心。

只要我有更高的地位/資源,對方就必須臣服。這叫做權威暴力。

缺乏同理心,或許能慢慢練習;使用權威暴力,則是不尊重他人意志,強迫關閉對話空間。

這個發現讓我很訝異。我知道自己討厭權威,但從沒意識到,會抗拒到關係破滅的地步。原來,權威暴力是我的底線。

突然想起,國中時期常常挑戰班導師的權威,還有補習班老師說少一分就打一下,我就擺出「你敢動我,我就跟你拚命」的瘋樣。從小只要遇到權威議題,我都是玉石俱焚的氣勢,幾乎是充滿恨意的攻擊上位者。

寫到這邊,發現這跟前世創傷有關。過去當過不少次革命烈士,總是在第一線身先士卒。好吧,這又是另外的功課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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朋友說:「這個過程就是自我探索吧。試探一些不舒服的溝通模式,看看自己會在哪些點會爆炸,接下來就會知道,自己的邊界在哪裡。但要盡量保持心態健康,不然會很辛苦。」

我:「保持心態健康真的很困難,要時時自我提醒。因為就是在嘗試『不舒服』的事,如果分寸沒拿捏好,很容易戳到痛點,然後就炸裂了。分寸的拿捏,也是做中學。」

朋友:「是啊,就把這個旅程當作是一個熱血系的勇者之旅,回頭看就會是個很棒的故事。觸碰邊界就像是去面對各種大魔王,感覺很帥,不是嗎?」

好喔,不曉得為啥,我居然被這個中二的言論激勵到XDD

下班前我快速地把行事曆分享出去,擺出很配合的樣子。這種演戲沒問題的,薪水有拿到就好。

有些事情,自己看懂了就是成長,剩下的就輕輕放下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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