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不滿說出來

四月份發生了很多事,最近終於有時間,可以慢慢整理文字紀錄。

雖然我和同事們感情不錯,但還是會有產生衝突的時候;可能是因為文化差異、利益衝突、或者單純是壓力太大,大家脾氣都很不好。

荷蘭文化是「如果你沒講清楚,我就當你沒說」,台灣文化是「我沒說出來的,你應該要懂」。何時該閱讀空氣、何時該裝聾作啞、何時該清楚的劃出界線,還真不好拿捏。

為了避免更多的麻煩,我在找工作時會特別注意「工作語言」的使用是否為英語──因為英語對我和荷蘭人來說,都是外語,等於在相似的起跑點上溝通;這樣即使有溝通誤會,也能迅速交流,不必誰遷就誰。

我的公司確實標榜著「全英文溝通」,但事實上在全部是荷蘭人的環境下,大家私下聊天或緊急交流訊息時,還是習慣用荷蘭文。這對我而言是吃力的。

整體來說雖然不方便,至少日常工作不會被影響,還在能接受的範圍。至於和同事建立交情的部分,就隨緣了。

然而,這個平衡近期出現了變化。

公司正在導入新系統,很多bug需要解決。同事們心急地用荷蘭文和工程師討論遇到的狀況,我都只能等事後再問一遍;或是當同事們講些荷蘭文笑話,試圖緩和緊繃的辦公室氛圍,我只能看著大家哈哈大笑,感到挫折。

很多微小的事,層層疊加便讓人感到煩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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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幾週在辦公室,坐在我正對面的同事,對著左手邊的同事說了一串荷蘭文。

我聽不懂整段話,只抓到「森森」和「多餘的」這兩個單字。

這兩個同事平常都跟我關係不錯,個性也直來直往的,我相信不是在講什麼惡意的話,但聽到還是不舒服。

左邊同事笑笑說:「欸,你講了兩個森森聽得懂的字喔。」

我半開玩笑回:「嘿,偷講同事壞話不太禮貌吧。」荷蘭人的玩笑偏犀挖苦,我不想要太嚴肅搞僵氣氛。

對面的同事調皮說:「我沒有背著妳講壞話啊,我當著妳的面說話呢。」

我收起了笑容:「可是你使用一個我聽不懂的語言。」

同事還在皮:「妳不懂荷蘭文,不是我的問題。」

我嚴肅了起來:「你用一個我聽不懂的語言,講與我有關的事,這就是不禮貌。」

同事就沒接話了,埋頭繼續工作。

這個場景在台灣職場絕對是萬分尷尬,但在荷蘭職場,同事們只當話題結束了,繼續各自工作。因為幾分鐘後,同事還主動來與我討論其他的工作問題,彷彿剛剛什麼都沒發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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比起改變外在環境的能力,我現在更在意的是內心安和。

同事的白目言行,以後自然會有人教育他,不需要是我。

比較重要的是,我有沒有把自己的感受說出來?我有沒有畫出界線?在無法控制的環境中,我有沒有試圖保護/捍衛自己?

相較於以往的習慣忍耐,我覺得這次的自己做得很好。這裡是開放辦公室,講話隔壁的人都聽得到;算是我第一次在公司裡,公開對表達內心的不滿。

幾天後與主管的一對一會議中,我技巧性地提出困擾;主管隨即表示,之後會多注意辦公室內的語言使用。在接下來的幾週後,這樣的狀況確實也不再發生了,我很滿意。反過來說,這間公司也給了我足夠的安全感,可以把不開心直接講出來,做以前做不到的事。

踏出練習的第一步,我覺得很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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