蛻變遊戲(上):童年的陰影

周日第一次玩教練版蛻變遊戲,看到很多自己的童年經驗,對現在人際互動帶來的影響。

不知從何說起,用流水帳的方式記錄。先從揪團開始說起。

當時我人還在國外,打包著行李,朋友突然傳來一封訊息:「回台灣後,要不要一起玩教練版蛻變遊戲?」

過去玩家用版時,我都會不自覺擔任「照顧大家」的角色,幫忙解牌、維持遊戲程序,確認每個人狀態都是OK的;搞得自己很累,沒辦法解到個人議題。有教練的帶領,我就可以好好放鬆了,其實挺不錯的。

正要答應時,我的內心冒出鮮明的抗拒:如果專心玩遊戲,就會處理到個人議題,展現赤裸裸的脆弱。我害怕讓別人看到深處的不堪。K在靈界抱著頭大喊:「不要啦,我不要玩蛻變遊戲!」祂激動地竄來竄去,想盡辦法阻止我。

蛻變遊戲需要玩家之間擁有足夠的信任,才能在遊戲過程中,互相支持與前進。我不太習慣「信任」,總覺得信任會讓我受傷,我只需要自己就好了。可是我也單打獨鬥好久了,真的要繼續這樣下去嗎?

我問自己,是否能相信這次參與遊戲的朋友們?

內在猶豫一下,點了點頭。內在說,朋友會主動提出邀約,代表對我的信任,那我好像也可以試著去相信別人。

確定意願後,我火速把大家(包含教練)的時間、地點都喬定;大家爆滿的八月行程,莫名擠出一天共同的空檔,馬上敲定成團。哥哥哇哇大叫,說上面根本推人入火坑;但我不管了啦,就這樣子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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遊戲當天,我設定的主題是「我想要修復/平衡個人界線」。身為典型二號人,我總是習慣性把好東西都送給別人,卻無法靜下心來幫助自己。即使當我勞累不堪、想要停下來,潛意識中還是覺得自己不值得休息、必須不斷給予。

這是我和靈魂共同的議題,每次處理到一半就會卡住,希望藉由遊戲有更多的突破。

剛開始玩還不錯,我輕鬆出生、走到兩次直覺閃電;教練唸出好幾個直覺選項,請我選出最有感覺的行動。第一次的直覺行動,我選擇了「接收擁抱」。

教練說,這個行動需要與他人互動,因此需要徵詢其他玩家的意願。

我突然感到有些羞赧和後悔,如果被拒絕了怎麼辦?被拒絕是不是代表,他們不喜歡我?我發現,這個害怕被拒絕的情緒,大概是三歲的我。當我需要媽媽的擁抱時,時常得到的回應是:「妳已經長大了,要學會獨立」、「我很忙」。有時候媽媽會敷衍地抱抱我,下一秒就不耐煩推開。

三歲的我,覺得自己的存在為身邊的人帶來了麻煩。我不理解媽媽為了甚麼事心煩,只覺得自己的存在被否定了。

我像個怕做錯事的孩子,結結巴巴詢問教練,要怎麼詢問其他玩家意願,有沒有可以參考的句子。教練溫柔的說:「妳可以問其他玩家『請問你/妳願意參與我的行動嗎?』」

我深呼吸吐氣,一一詢問,其中一位玩家婉拒:「我的身體現在有點累,我想尊重我身體的意願。」

我當下腦筋有點轉不過來。對方討厭我嗎?可是她回答的語氣很中立,態度還是很友善?我思緒短路了一陣子,才意識到,對方是在拒絕擁抱「這件事」,但並沒有否定/討厭我「這個人」。原來拒絕,不代表討厭嗎?

第二次直覺閃電,我選擇了「去陽台走走」。

教練說,是要自己去陽台走走,還是邀請大家一起呢?

我猶豫了一下。要是自己去,大家要等待我結束行動,才能繼續玩遊戲。讓大家等待太自私了,應該要邀請集體行動。在這次的直覺閃電裡,我再次考慮了別人的感受,並非以自己為優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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目前為止一切順利,直到其中一位朋友走到了「眼淚」,在與教練的問答之中,開始無法克制地大爆哭。

朋友哭著哭著,在教練的建議下回房間好好休息。這位朋友ㄍㄧㄥ很久了,我很高興他能釋放情緒,但坐在位子上的我,腦筋變得一片空白。

「我不要走到眼淚,讓大家看到我哭泣的樣子。我不能哭!」我的內心湧起一股很深沉的恐懼,想要挖個地洞躲起來。我問這個恐懼,為甚麼哭泣是很可怕的事?

然後我看到一個畫面:四歲的我爬到很高的書桌上,不敢下來。爸媽坐在地板上,好整以暇地看著我:「剛剛就叫妳不要爬上去了。不聽話,自己想辦法。」我開始害怕地大哭,爸媽還拿出相機拍下我哭醜的樣子,說要分送給其他親友。他們邊拍邊笑說,哭起來好醜喔,哭又不能解決問題,要自己爬下來呀。

我覺得好丟臉,被羞辱了。對自尊心很高的我而言,被羞辱是比死還難受的事,無地自容又憤怒無比。

原來求救、展露脆弱是會被嘲笑的,也沒辦法解決任何問題,還會帶來更嚴重的傷害。那我何必自取其辱,還不如自己消化掉。寫到這邊,我的前世抽屜有點躁動,祂們也在共鳴著。我當過很多輩子的男人,在戰場上打打殺殺、在政治上勾心鬥角,弱點都要藏好收緊,否則被敵人抓到把柄,就是全家火葬場。

哭有甚麼用。脆弱就是爛。一個人的脆弱,害死全家。比死亡更可怕的,是羞辱。

原來是這些信念,讓我對哭泣倍感恐慌。

朋友休息一陣後,從房間出來了。在這個等待的過程裡,我們並沒有打擾她,就放鬆開心地聊天。看到朋友回到遊戲場,我居然感到一絲羨慕。好好喔,她哭出來了。我也好想哭。

這才意識到,原來我內心深處,依舊渴望脆弱是能被接納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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朋友回到遊戲場後,很驚訝地說:「你們剛剛都在等我,沒有繼續進行遊戲嗎?」

大家點頭說,是啊是啊,我們在這裡支持著妳呀。朋友害羞又開心地笑了。

那一瞬間,我感到胸悶,摸了一下,發現是非常隱晦的嫉妒和生氣。咦,剛剛明明很為朋友開心,怎麼下一秒變這樣?

接下來發現,這個些情緒源自於身為長女的我,總是被要求要顧及團體的想法。我生氣,朋友怎麼可以不顧大家想法就去休息?我嫉妒,為甚麼我沒有得過這種寵愛?

哇嗚,整個遊戲過程中,不斷冒出童年時期的情緒。我細細咀嚼著,原來我的內心還有這麼多脆弱、不甘心,以及想要被擁抱的部分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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遊戲到五點結束,我的設定主題並沒有被戳爆,都是淡淡地劃過,點到為止。

其中一位朋友說:「一個是重傷病患(指爆哭朋友),一個是掛點滴中(指我),先救傷勢嚴重的呀。再加上妳很怕被戳,上面今天就先放過妳啦,把線索留給妳好好咀嚼一番囉。」

嗚嗚,幹嘛這樣。(咬手帕)

遊戲結束下桌後,回家路上,細細品味整個過程,內心不斷湧現情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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