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要一變得忙碌,我就對照顧自己特別不耐煩。
吃飯加速、洗澡超快、保養品隨便塗抹、......,反正就是盡量壓縮時間,瘋狂工作。每天都按表操課,沒有太多休息時間。
直到前幾天,大環境的危機警報解除,我才願意把手上的專案延期,整個人總算慢了下來。
慢下來後,才發現我的身體好傷心。
即使過去這個月,我正常的吃飯、睡覺、運動,但心思並不在照顧身體上。我是為了維持工作的體力,才勉強滿足生理的需求。
身體說,祂覺得被忽視、丟棄了,非常孤單。
我把乳液混合著橄欖油,輕輕地在皮膚上推開,邊按摩邊跟身體道歉,也感謝祂這段時間的支持。觸摸著身體,才意識到自己的皮膚像是乾癟皺褶的砂紙,好久沒有被好好愛護了;祂們飢渴地吸收著保養品,示意我再多抹一點。我就這樣來回加了數次乳液,耐心地塗塗抹抹,花了半小時好好按摩。
終於,身體放鬆了。
「我們知道妳面臨多方壓力,這陣子特別辛苦。回來了就好。」身體寬容地說著。
----
身體鬆了,心也跟著靜下來。
大腦裡喧囂的雜音漸漸平息,我終於能感受到自己。
我才發現,真實的我早就累壞了。
那些看似源源不絕的精力,其實都是焦慮激起的神經亢奮。我透過用力工作,消耗這些亢奮,而工作又會帶來新的焦慮,焦慮又激起更多的亢奮......簡直沒完沒了。惡性循環。
我問自己,現在的我,需要甚麼?
內在疲憊地回答:「我想要與焦慮脫節。這個情緒存在我身體內的每個細胞裡,非常內耗。」
我不太確定要怎麼做?焦慮已經是我密不可分的一部分,似乎無法清除。
突然有個聲音說:「準備一個小本子,把妳的焦慮寫下來。具象化妳的焦慮,可以讓它保持一定的大小,而不是無限擴張。」「再來,如果願意的話,可以對他們做TAT(Tapas穴道按壓法)。」
我辨識出這個聲音,是來自之前自己撰寫的筆記。指導靈好心地把它們翻出來,試圖提醒我:「資料都在這啊!試著做做看吧!」
我感到有些抗拒。
我確實想要處理焦慮的議題,但TAT總是讓我覺得「太輕鬆了」,往往還沒搞清楚議題的來龍去脈,壓力就在引導詞和穴道按壓之中,減輕了一大半。
憑甚麼還沒搞清楚狀況,就可以放過自己?
我應該要知道所有的細節,才能去休息吧?
無論回憶創傷再怎麼痛苦,我都應該要想起來,才能阻止事情再次發生,不是嗎?
我冒出強烈的控制慾以及自我懲罰傾向。
內在疲憊地回應:「可是我們現在太累,已經沒有力氣了。我們只想與焦慮脫節,然後休息。」
於是問題回到了自己身上──我願意暫時放下那些控制和堅持,單純陪伴內在嗎?我可以尊重自己「只想休息」的需求,跳過那些挖掘的過程嗎?
----
我猶豫了一下,點頭答應。
那些控制與懲罰的念頭,似乎也是過去的傷口,非常固執地想要透過各種手段,防止傷害再度發生。
或許需要處理的,不只是焦慮議題,還有「我必須掌握一切才能避免再次出錯」和「先受苦才有資格放鬆」的信念。
於是我把這些想法都放進紙箱裡,耐心地帶著自己,一步一步做完TAT。做完後腦袋一片空白,馬上就睡著了。
隔天早上,全身痠痛地像是被汽車輾過,頭部卻輕鬆很多。看來真的釋放掉很多壓力,體感上才會有如此明顯的變化。
身體告訴我,常態焦慮的人本身就在力竭的狀態,又習慣透過「控制」自衛,力量就會一直散出去。回溯是非常耗能的過程,於是焦慮的人就會出現「我很想了解全貌(控制),但力不從心」的狀況。越是不理解就越是不肯放手,但抓得越緊就越費力,更沒辦法回想起任何細節,就卡住了。
工具一直都在那兒,我也知道該如何使用,但就是遲遲無法下手。
現在總算往前跨一步,允許自己使用輕鬆有益的工具,並接受它帶來的好處。
----
「我可以選擇舒服的方式,修復自己。」
「我願意尊重身心的感受,選擇適合的療癒方式。」
「我允許自己休息,並且舒坦地接受這些需求。」
寫下這些句子的同時,內在某個僵硬的部分融化了、和解了。
原來療傷的路,不一定要這麼辛苦呀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